教师批评学生上课插嘴,让他站起来,学生依旧故我,于是处罚升级,罚站的地点变成了教室后面,学生不服气,处罚继续升级,学生被请出了教室……对众多一些教师来说,这个场景不算陌生。不同的是,这一次,任性的学生在家长的支持下,选择了报警。
报警这个举动本身是荒谬的,然而学生觉得不荒谬,家长不觉得荒谬,这个世界总要有一个说理的地方,既然老师不讲理,那就求助于警察。
清官难断家务事,此事只能协商,大家后退一步,最终“平和地解决”,也是多方力量干预的结果,当事双方是否心甘情愿,未尝可知。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然而若是不能忘记自己的教师身份,只怕永远都是“当局者迷”。
设想另一个场景,上课的地点换成某党校,“学生”皆是后备干部,有一名“学生”在课堂上总是“插嘴”,教师该如何处理?
让他罚站?赶出教室?如果有教师这样做,那才真正叫做“匪夷所思”。同样的行为,为什么学生的身份发生变化,做出的判断就如此天翻地覆?
问题很清楚,在面对未成年学生时,教师头脑中的威权意识根深蒂固,不可撼动。在他们看来,惩戒学生的不当行为不仅正确,而且必要,更是教师的权利。因为居高临下,所以常常随意任性。
也有清醒的教师。北京铁路二中的资深班主任代佳琦就在一次学生言而无信的表现之后,从难过愤怒逐步转入冷静反思,进而觉得内心惭愧,意识到在面对学生时,“骨子里的权威感和集权意识仍然余孽未消”。[i]
中国教育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当我们还是以知识传授与应试成绩作为教育的主要目标,教师自然就追求并选择短平快的教育方式。可是,我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人格健全呢?就这个案例来说,教师维护了课堂的纪律,接下来的课堂教学效率可能显著提升,然而对学生的心理发展与品格形成会带来伤害,这种伤害即是我们所称的师源性伤害。
对学生适当的惩戒无可厚非,关键是处罚者在实施处罚的过程中所表露出来并被学生敏锐捕捉的情感因素,是平和还是暴躁,是出自于爱还是气急败坏,这些都深深地随着惩戒的行为刻进学生的心里。
惩戒是一种高技巧的教育手段,如果能让被惩戒者心服口服,心生愧疚,那是最好的结果。但惩戒往往伴随着当事人的恼怒、对立甚至冲突,副作用很难避免,由此,年长的教育者往往会选择更为谨慎的做法——宽容,乃至在旁人看来,是纵容。
宽容,是相信人心向善,每一名学生都有努力变好的愿望,相信他们会更好,他们就一定会变得更好。
宽容,是以自身品格的力量,去感染熏陶学生。我们希望学生未来长成一个怎样的人,我们就努力先做一个这样的人给他看。
宽容,是一种价值的坚守,它可能短期无效,也可能被功利的同行嘲笑,然而具备宽容心态的人内心一定充满了喜悦平和,那些不宽容的人,岂止对别人不宽容,对自己才真正的不宽容。
换做一个宽容的老师,此事的处理方式可能就不会那么偏激,要么善意提醒,稍作停顿,要么改变教学模式,给他以展现的机会,要么课后个别沟通,达成约定。即便孩子当众失控,我们也有胸怀做他情绪宣泄的容器。
在我的一位同事眼里,一个被践踏了自尊的孩子,不反抗是没有血性的表现。他说,那些小时候叛逆心很大的孩子,长大后也有更大的勇气与决心去面对挑战。
遇到偏激的孩子怎么办?我想说,其实我们教育者自己病得不轻,我们比孩子更偏激。